第3736章 大夫不均,我从事独贤[2/2页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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浑浊的粟米稀粥,小心翼翼地递到曹洪面前,今日多少有些匆忙,来不及烹煮……
nbsp曹洪摆摆手,儿郎们……都安排好了么?
nbsp各部已收拢入关,只是……曹安顿了顿,声音更低了些,关隘狭小,伤患……实在太多,安置起来,颇为不易,怨声不小。
nbsp汜水关内,曹操当年经营河洛时确实囤积了些粮秣军械,支撑一时吃喝不成问题。但此刻,问题的核心早已不在吃喝,也不在拥挤的安置。
nbsp曹洪疲惫地点了点头,甚至没有抬眼。
nbsp他不需要曹安明说。
nbsp这关隘之内弥漫的,是一种比战场上的血腥和硝烟,还要让令人不安的气息。
nbsp绝望、猜疑、怨恨。
nbsp这种从根子上弥漫出来的离心力,是曹洪他无力去修正的。因为他的权柄,他的利益,他所有的一切,都源于这个根!
nbsp曹洪端起那碗临时烹煮的粟米粥,浑浊的汤水映出他憔悴的倒影。
nbsp他啜饮了一口,粗糙的颗粒划过喉咙,带着一股陈粮的霉味。
nbsp王司马、李校尉何在?
nbsp曹洪一边喝,一边问道。
nbsp回将军,曹安回答得很快,显然时刻留意着,王司马正带人加固西面关墙……李都尉在军械库那边,汇合了几个后勤文吏,清点剩余的弓弩箭矢和粮秣数目……末将已派胡队正跟着李都尉,一应清点数目都会详细记档。
nbsp嗯。
nbsp曹洪应了一声,目光依旧停留在碗中的稀粥上。
nbsp王虔、李固,这两个他手下掌握着实际兵权的中层军官,他们确实还在履行职责,甚至看起来比平日更加勤勉。
nbsp但是,在这种勤勉背后,却隐含着疏离。
nbsp是一种刻意为之的本分,也是一种小心翼翼地拉开距离的冷漠。
nbsp他们不再像从前那样,遇到问题便带着焦急或热切的眼神前来请示,寻求主将的指引,庇护,或是仅仅是态度上的请示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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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bsp毕竟在山东,时时刻刻与上级保持良好的沟通,恨不得连领导今天放屁是什么味道都一清二楚,才是晋升之道。
nbsp现在,他们只是在做事。
nbsp呆板的,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的木偶一般的在做事情,履行着一套固定的程序,走着似乎很重要,但是谁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当下最为紧急事项的流程……
nbsp如同惯性。
nbsp欲停而不可止。
nbsp欲动而不可进。
nbsp……
nbsp……
nbsp西面关墙内侧,河洛的风穿过垛口,发出呜呜的悲鸣,混杂着人声的呻吟,让人心烦不已。
nbsp王司马裹了裹身上的那件葛布衣袍,眉头紧皱。
nbsp葛布,原本他是不愿意穿的。
nbsp因为不符合他军司马的身份……
nbsp但是原本的那件锦袍,在逃离巩县的时候不仅是沾染了血污,也被扯破了,实在是穿不得了,这才勉强的穿一穿葛布的衣袍。
nbsp他脸色阴沉地看着手下士卒搬运石块,没有丝毫上前帮忙的意思。
nbsp他是军校,是管理层,怎么能去干苦力?
nbsp若他去干苦力了,谁来管理?
nbsp不过,现在这些曹军兵卒,显然也没有什么干劲。
nbsp士兵动作迟缓,有气无力,眼神空洞地望着脚下或远方,仿佛搬运的不是加固城墙的基石,而是为自己堆砌坟墓所用得到的土石。
nbsp关墙下方,临时用烂席子围起的伤兵营里,景象更加惨不忍睹。
nbsp痛苦的呻吟、绝望的哀嚎、濒死的呓语混杂在一起,如同地狱的乐章。
nbsp偶尔有军医或杂役抬着刚刚咽气的尸体出来,连草席都没有,便是直接丢到关墙角落日益增高的尸堆旁。
nbsp从僵硬到绵软,然后喷溅出液体……
nbsp生死都是这么一个过程。
nbsp听着风声当中夹扎着似乎是无休止的痛苦呻吟,王虔只觉得一股无名邪火在胸中乱窜,烦躁得几乎要爆炸。
nbsp他想怒骂,想呵斥那些发出声音的伤兵,想鞭打那些动作缓慢的士卒,但他不敢。
nbsp他本能的察觉到关隘内的气氛就像一堆干燥到极点的柴薪,任何一点火星都可能引发燎原大火。
nbsp他只能憋着,越憋越气,脸色铁青。
nbsp王虔本身,也是从这牛马群里挣扎出来的。
nbsp他凭着凶狠、机灵和一点点运气,在无数次厮杀中活了下来,砍下足够多的敌人首级,终于爬到了军司马的位置。
nbsp他终于脱离了牛马的命运,不再是任人驱使宰割的畜生!
nbsp他有了自己的营房,有了曹洪赏赐的几亩薄田,手下有了几百号听他号令的兵。
nbsp既然不再是牛马,他自然不会再俯身去体会牛马的苦痛。
nbsp那些伤兵营里的哀嚎?
nbsp不过是些乡下牛马临死的悲鸣罢了。对于已经进了城、当了官、此刻还能啃上几口菘菜的王虔来说,死多少这样的牛马,有什么关系?
nbsp只要死的不是他王虔就行!
nbsp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佩刀刀柄。
nbsp这把精铁打造的环首刀,刀柄缠着上好的牛皮,是前几年他因忠勤而被曹洪当众赏赐的。
nbsp这刀,曾是他权力的象征,是他从无数底层士卒中脱颖而出,在曹军体系内站稳脚跟的光荣证明。
nbsp握着它,他曾意气风发。
nbsp但现在,冰冷的刀柄透过牛皮传来刺骨的寒意。
nbsp不知道是铁冷,还是自己心寒。
nbsp司马……一个心腹队率凑近,声音压得极低,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忙碌的士兵,确认无人注意,才用更低三分的音量说道,兄弟们……私下里都在议论……议论那陈司马……的事。
nbsp王虔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,努力维持着不动声色,只是眉头锁得更紧,形成一个深刻的川字,厉声呵斥道:混账!议论什么?!做好自己分内之事!天塌下来有将军顶着!将军自有安排!再敢妄议,军法从事!
nbsp他的声音带着往日习惯的严厉,甚至刻意拔高了几分,试图震慑。
nbsp但是他心中清楚,在他这严厉之下,藏着的是心虚。
nbsp安排?
nbsp曹洪还有什么安排?
nbsp之前的土垒防线,安排得如何了?
nbsp精心构筑的巩县防御体系,安排得又如何了?
nbsp结果呢?
nbsp一日土垒崩,五日巩县破!
nbsp固守待援?援兵在哪里?
nbsp听说丞相的主力精锐被死死拖在荆州泥潭,动弹不得。
nbsp飞狐隘一战更是噩耗频传,有小道消息传说,折损极其惨重。
nbsp而指望山东后方那些首鼠两端,只顾着兼并土地和保全家族的士族老爷们,会心甘情愿的,源源不断地送来粮草兵员?
nbsp简直是天大的笑话!他们不趁机作乱、落井下石就算忠心了!
nbsp王虔并不同情陈茂。
nbsp陈茂死了,他王虔还活着,这才是关键!
nbsp那么,下一次呢?
nbsp下一次需要一颗弃子去拖延骠骑军雷霆万钧的攻势,或者需要一颗足够分量的人头来震慑即将崩溃的军心时,会轮到谁?
nbsp他拼杀了半辈子,刀口舔血,阿谀奉承,好不容易才爬到这军司马之位,有了这点统兵之权,有了曹洪赏赐的些许田宅,难道就是为了在汜水关这座冰冷的坟墓里,被当成不值钱的消耗品,填进骠骑军那喷吐着烈焰和死亡的火炮炮口之下?
nbsp他惧怕的,甚至不是战死本身。
nbsp他惧怕的是死后……
nbsp他辛苦半生挣来的这点权柄、这点田产立刻烟消云散,如同从未存在过!
nbsp他惧怕家里失去依靠,他那颇有姿色的妾室会被别人霸占,他留在老家的妻儿会流离失所,受人欺凌,甚至沦为奴婢。
nbsp他王虔的名字,会像无数阵亡的小卒一样,被遗忘在尘埃里……
nbsp这种恐惧,比死亡本身更让他窒息。
nbsp他握着刀柄的手指关节,因为过度用力而变得苍白。
nbsp不好了!忽然在汜水关关墙之上,有兵卒高声喊道,骠骑军来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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