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740章 谷则异室，死则同穴。谓予不信，有如皎日。[1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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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许县，崇德殿。

    nbsp大殿之外，晚风呼啸，卷起死气沉沉的大汉旗帜，似乎是在竭力的进行挑逗，再来跳啊，再来舞啊……

    nbsp殿内，沉香在鎏金铜炉中无声燃烧，青烟袅袅，却驱不散雕梁画栋间弥漫的腐朽气息。

    nbsp整个宫殿颇为昏暗，烛火摇曳，又将两条稀薄的影子，投射在地。

    nbsp一人玄袍按剑，挺拔如山岳将倾；一人衮服端坐，单薄似秋叶悬枝。

    nbsp坐在上首的，伸着脖子往下；立在下首的，却是抬着头傲然。

    nbsp天子刘协，端坐御榻，十二旒白玉珠帘微晃，难掩眼中交织的复杂光芒。

    nbsp他凝视阶下那熟悉又憎厌的身影……

    nbsp大汉丞相曹操曹孟德。

    nbsp往昔此人入宫，虎步鹰视，睥睨之气直逼御座。

    nbsp今日，虽依旧玄衣佩剑，眉宇间却难掩……

    nbsp疲惫倦意？

    nbsp还是强行掩饰的颓丧？

    nbsp刘协心中，升腾了些难以言喻，甚至是有些近乎于卑劣的快意。

    nbsp宛如悄然滋生的冰层暗流。

    nbsp你个曹孟德，亦有今日乎？

    nbsp曹操深深一揖，动作无可挑剔，声音沉静无波：臣曹操，叩见陛下。万岁。

    nbsp礼数么，要说周全也是周全标准，却无半分暖意，也没什么诚意。

    nbsp丞相平身。

    nbsp刘协的声音透过珠帘，带着刻意维持的平淡，丞相星夜兼程回銮，所为何事？莫非荆襄有变？抑或……汜水告急？

    nbsp刘协还是有些稚嫩，他刻意点出汜水关，目光如针，欲刺穿曹操平稳的气场。

    nbsp曹操腰背挺直如松，目光坦然迎向珠帘，陛下明察秋毫。臣此来，非为荆襄。荆襄之地，子孝当之，虽骠骑军诡谲，然一时难分轩轾。臣所忧者，乃颍川门户，陛下安危是也。

    nbsp曹操说完，略一停顿。

    nbsp刘协目光一凝，在长袍大袖之中的手也不由得紧握了一下。

    nbsp这是……

    nbsp威胁于我？

    nbsp骠骑大将军斐潜，曹操声音陡然转冷，如刀枪上的寒芒，挟并凉虎狼之众，仗火器之利，已破巩县，今顿兵汜水关下。其势汹汹，非止图一关一城，意在……直捣许县，动摇大汉，倾覆国本！

    nbsp曹操说道最后四字，咬得极重，目光如炬，直视刘协。

    nbsp珠帘之后，刘协牙紧咬，脸颊上的肉抽动了一下。

    nbsp动摇国本？

    nbsp动摇的是你曹氏权柄，还是我刘汉江山？

    nbsp他心中冷笑，但表面上却配合着曹操说道：竟至于此？子廉素称勇毅，汜水亦天下雄关，竟不能阻其锋镞乎？

    nbsp曹操微微眯起眼，眼中掠过些许阴霾，沉声说道：子廉浴血奋战，将士用命。然骠骑火器，摧枯拉朽，非人力可当。巩县土垒，半日而崩；兵校忠勇，殁于阵前。今汜水虽在，然内乏粮秣，外无强援，军心摇动，岌岌可危矣！

    nbsp曹操拱手，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，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！臣星夜急归，唯请陛下……赐诏令以安军心，定国策以御强敌！

    nbsp诏令？定策？刘协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嘲讽，缓缓抬手，拨开几串玉旒，目光毫无遮挡的与曹操锐利眼神撞在一起。

    nbsp诏令有用？

    nbsp这不是笑话么？

    nbsp刘协自己都被困在崇德殿，别说皇令不出许县了，就连这个皇宫都出不去，还能有什么用？

    nbsp更何况，现如今自己参与过什么国策，所有的策略，不都是你个肥头大耳……哦，错了，你个矮矬子自己定下来的么？

    nbsp现在倒好，说什么诏令，什么国策了？

    nbsp丞相，刘协声音不高，却清晰回荡在空旷大殿，卿总揽朝纲，执天下牛耳，已是数载矣。昔董卓乱政，李郭为祸，社稷倾颓，神器蒙尘。若非卿于兖州举义兵，迎朕于雒阳残垣，破贼匪于徐青，灭二袁于南北，扫清寰宇，重振朝纲……朕与这汉家天下，恐早已齑粉矣！

    nbsp刘协的语速平缓，所述皆曹操之功，字字属实，然其语调，冰冷如诵悼文一般，全无感激。

    nbsp曹操端坐不动，面色沉静如水，唯按膝之手，指节微白。

    nbsp曹操在等着后面的但是……

    nbsp果然，刘协话锋陡转，目光如冰锥刺来，然，丞相之功，可比伊尹、霍光乎？

    nbsp殿内空气仿佛瞬间冻结！

    nbsp伊尹放太甲，霍光废昌邑！

    nbsp权臣行废立之实！

    nbsp刘协此问诛心，你曹操，难道就没想过行废立之事？！现在装什么大尾巴忠臣？

    nbsp曹操瞳孔骤缩，抬头，迎向刘协目光，无丝毫的退让之态，陛下！臣曹操之心，可昭日月！伊尹、霍光，行非常之事，乃为社稷计！臣今日所行，何尝不为保陛下之安，护汉室之祚！若臣有丝毫异心，霍然起身，指苍天，天厌之！地弃之！死于刀兵之下！

    nbsp曹操毒誓，声震殿宇，惨烈决绝。

    nbsp刘协看着曹操如期激愤，心中起初多少是有些快意的，但是很快，这快意就消失了，被更多的寒意取代。

    nbsp战事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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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nbsp难道已经确实到了如此艰难困顿，让曹操都不得不低头妥协了么？

    nbsp在汉代，公开发表的毒誓还是有一定约束力的，尤其是对于高层统治者来说。

    nbsp至少比后世政治家在公众面前发出的施政纲领要有效力。

    nbsp所以，刘协知道这毒誓效用可能也是有一定限度，但是至少说明了曹操现在展现出来的态度……

    nbsp合则利，分则害。

    nbsp曹操孤身而来，单独面见，也是说明了这一点。

    nbsp刘协沉默片刻，缓缓说道：丞相稍安勿躁。朕非疑卿，乃……有感而发。譬如舟行惊涛，操舟者与乘舟者，纵有龃龉，亦当同舟共济。若舟覆，则玉石俱焚，无分彼此。

    nbsp刘协现在还在曹操的控制之下，不管怎样，都不可能太过于刺激曹操，更不可能像是二傻子一样高呼什么你动我一下试试……

    nbsp曹操微微点头，重新落座，陛下明鉴。今斐氏之患，更甚二袁！彼非止觊觎神器，更欲……尽毁我大汉数百年之纲常！

    nbsp刘协皱眉，丞相所言斐氏欲毁纲常，所指为何？朕闻其于关中、并州，行「新田政」，劝课农桑，府库充盈，百姓似有所安？

    nbsp对于刘协来说，他这几年来都已经过得很明白了，不是在这个权臣控制之下，就是在那个权臣的阴影之中，曹操也好，斐潜也罢，只要还认他这个大汉皇帝，王朝天子，那么他就还能忍，忍到他死，或是忍到权臣死。

    nbsp曹操眯起眼，陛下所言甚是！然此祸根，正是斐氏新政！此乃其祸国殃民、动摇社稷之术也！其授田于民，效商君「废井田」之故智，行之更烈！夺士族之业，坏封建之制，启黔首僭越之心！长此以往，君不君，臣不臣！礼乐崩坏，纲常何在？

    nbsp曹操目光灼灼，紧锁刘协，昔暴秦行商君法，虽强一时，弃仁义尚首功，二世而亡！斐氏此獠，再卷故秦而来，其祸更烈！其志岂止裂土？其欲毁大汉千秋基业也！

    nbsp刘协沉默下来。

    nbsp臣有闻……长安之中，骠骑府常新，而长乐宫颓废依旧也！曹操倾身向前，声音压得更低一些，却字字如重锤敲在刘协心上，陛下试思之，若斐氏心怀陛下……既然关中府库充盈，为何不修皇宫，却兴刀兵？！此子眼中，可有天子？可有君臣乎？其治之下，以利驱民，以法代礼，视尊卑贵贱如无物！陛下若归于其手，纵居长安九重旧宫之中，然与那高悬庙堂之泥塑木偶，何异？！汉室宗庙虽存，在天英灵尽丧矣！此非失权柄，乃失其名之根本！天子无名，何以驭器？届时，陛下虽存，与周室衰微，诸侯问鼎何异？

    nbsp曹操将授田于民的威胁，直接提升到名器层面，点明斐潜的新制度对天子神圣性与象征意义的根本性消解和破坏。其引入周室衰微，诸侯问鼎的典故，更隐晦却更深刻地暗示刘协在斐潜治下，可能沦为徒有虚名的傀儡，连表面上的共主的地位都是岌岌可危。

    nbsp虽然在许县这里也是傀儡，但是至少还有像样子的宫殿住，在长安那边，破旧的长乐未央，可是修都没修过啊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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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740章 谷则异室，死则同穴。谓予不信，有如皎日。[1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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