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750章 北风[2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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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其次，要以生擒而非弑杀的方式，剥夺其殉道的悲壮！

    nbsp一个被活捉的、瑟瑟发抖的天子，远比一个死去的什么汉烈帝更容易被解构。

    nbsp最重要的，是要以其人之道，还治其人之身！

    nbsp旧势力不是鼓吹忠君吗？

    nbsp那就彻底揭露他们是如何为了一己私利，挟持天子，煽动无辜军民送死！

    nbsp将他们祸国殃民的罪名坐实，将忠君这面遮羞布彻底揭开！

    nbsp所以，在刘协被俘之后，给予其物质上的优待和精神上的彻底漠视，将其供养起来，却剥夺其一切政治权力和话语权，让他像一个珍贵的古董一样，在幽静的别苑里慢慢被世人遗忘。

    nbsp用事实向天下宣告！

    nbsp这个世界，没有神圣天子，依然可以运转得更好！

    nbsp甚至更好！

    nbsp要加速推进分职专司、百业皆士的实践！

    nbsp用关中陇右实实在在的丰饶、强盛、活力，与山东在旧势力统治下的凋敝、混乱形成鲜明对比，让事实成为最有力的论据，证明新道路的优越性，彻底瓦解旧意识形态存在的现实基础。

    nbsp毕竟摧毁图腾，不如摧毁图腾赖以存在的土壤和信仰。

    nbsp及至炎汉，高祖提三尺剑，斩蛇起义，除暴秦，安天下，其功至伟，泽被苍生。汉承秦制，虽有文景之治与民休息，孝武之雄开疆拓土，然自孝武罢黜百家，独尊儒术始，华夏学问之道，渐为经学一途所锢！尤以今文经学为甚，杂糅阴阳谶纬、天人感应之说，将儒学异化，已然颓废，不复精进矣！

    nbsp如今之儒，已无孔孟仁政、民本之精髓，沦为君权天授，愚弄百姓之桎梏！将天子之位，阳奉于九霄云外，如若神明，实则阴违，枉顾王令，剥削地方！亦隳春秋之士精要，囿于盘踞地方，以经致仕，保宗全族之狭途！

    nbsp皓首穷经，只为注解圣贤片言只语，熟读春秋，只为粉饰太平鱼肉百姓！

    nbsp斐潜的批判愈发尖锐，字字如刀。

    nbsp于是乎，天下之才，不务生民之实利，唯汲汲于章句训诂，奔走于权贵之门，钻研钻营之术！农工百技，斥为奇技淫巧，匠人地位卑贱；货殖商贾，视若末流贱业，备受打压盘剥！此乃锢民智、塞国脉、断生机之大弊也！长此以往，国家焉有不衰之理？

    nbsp故桓灵以来，积弊如山崩！豪强世家兼并土地，阡陌连野，贫者无立锥之地；朝廷横征暴敛，卖官鬻爵，吏治腐败如朽木；灾异频仍，疫疠横行，生民流离失所，易子而食！此非天灾，实乃人祸！乃此僵化之制、禁锢之学、神化之君，三者交织，积重难返所结出之恶果也！汉室之衰，非天厌汉德，实乃此腐朽之制，已至绝境！

    nbsp斐潜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，在议事厅内激荡回响，潜不才，承关西、并北、陇右万千军民之生死重托，奋武陇坂，砥定雍凉，非为一己之私欲，亦非为裂土称雄，效那春秋战国之旧事！实不忍见煌煌华夏，沉沦于旧制之窠臼，实不忍见万万黎庶，世代煎熬于豪强蠹虫之盘剥，永无出头之日！

    nbsp吾等所求者，斐潜双手扬起，如托举重物，乃破此千年之锢！破这禁锢民智之枷锁！破这窒息生机之牢笼！为华夏万万黎庶，开出一条前所未有的新路！

    nbsp一时之间，议事厅内呼吸可闻。

    nbsp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了斐潜身上。

    nbsp这种思想上的统一，意识形态的沟通，其实在汉代，甚至是在封建王朝之中是很少见的……

    nbsp绝大多数的封建王朝之中，上级是不屑于和下级去沟通，去解释，亦或是说明什么的。这并非简单的个人傲慢或性格缺陷，而是为了维护自身的神秘感，严格的等级秩序的行为。甚至底层的人向上请求解释，都会被视为一种僭越和不敬。

    nbsp斐潜话音落下的那一刻，议事厅内静得能听见烛火噼啪作响。

    nbsp没有鼓噪，没有欢呼。

    nbsp更没有什么说得好，讲得妙的阿谀奉承之言。

    nbsp每个人都陷入了深思之中……

    nbsp庞统无意识的捏着自己的胡须，就连捻下了两根来都没察觉。他忽然想起自己年少时苦读经书，手指被竹简毛刺扎出血珠也不敢停歇的日子。那不是因为他天生下来就乐意苦读，而是他天生下来就黑，就丑，所以为了让那些士族子弟看得起……

    nbsp可是他发现，即便是他饱读经书，雄才大论，却依旧被那些士族子弟所嘲笑！

    nbsp只有眼前的这一位，才真正的不看重他的外表，只是注重他的实绩。

    nbsp天下啊……

    nbsp庞统微微仰头，叹息。

    nbsp一旁的张辽，身上的铠甲发出轻微的摩擦声，如同蝉震双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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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nbsp这位惯于在沙场上用刀剑说话的将领，现在清晰地触摸到一种比刀锋更锋利的东西。

    nbsp他想起了当年在并北军中的那些满脸风霜，手上全是疤痕的老卒。

    nbsp那些老卒一声都在守卫边疆，却没有任何人记得他们的名字，包括张辽自己。

    nbsp如果按照新的制度，斐潜所说的新功勋考量体系……

    nbsp仅仅依靠斐潜的英魂殿一处，哪里能记载那么多的姓名？各地难道不应该设立属于各地的英灵之地，去记载，去缅怀那些无名之辈么？

    nbsp他们，那些老卒，一生无求。

    nbsp张辽觉得，若是斐潜的制度能够推行天下，应该有人要记得他们。

    nbsp每年之中，也应该有人去给他们上一炷香……

    nbsp这是欠他们的。

    nbsp许褚忽然重重吸了口气，像刚从深水里浮出来。

    nbsp他从山东来，不是因为他打不过那些山东的士族子弟，而是他无法抵抗山东的旧制度。

    nbsp就算是他有九牛二虎之力又是如何？

    nbsp一个叛逆的帽子扣下来，就算是他从未做过什么叛逆的事情，又能如何？

    nbsp夏侯要好处，要得是如此坦然，如此当然！

    nbsp不给，就是藐视朝廷，就是寻畔滋事！

    nbsp在原本山东，诬陷的成本几乎为零啊！

    nbsp在原本山东，再强横的兵卒军校，空有一身的武勇，又能如何？

    nbsp若是斐潜所言的那些真能施行……

    nbsp这个以往在山东总被士大夫斜眼看待的武夫，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脊梁也可以坦然的挺直，再也不需要担心害怕遭受到什么莫名的指控，毫无理由的诬陷！

    nbsp最年轻的郝昭，吞了一口唾沫。

    nbsp他有些担心，担心斐潜说的这些，推行过程当中会有问题，但是同时他也有渴望，渴望这些真的能实现！

    nbsp他从军，不是因为他从小就想要从军，他也想要每天无忧无虑，吃吃喝喝，飞鹰走狗，被翻红浪，逍遥自在……

    nbsp可是无休止的战乱，贼匪，抢劫，杀戮，迫使他不得不拿起刀枪。

    nbsp或许，如果主公所言真的实现了，他或许有一日可以脱下战袍，去读书也好，去游历也罢，去真正的享受属于他自己的快意人生！

    nbsp坐在议事厅记录的文吏，手中的笔尖在简牍上悬停太久，一滴墨砸落下来，洇成乌黑的泪。

    nbsp他连忙用手去擦，却发现越擦越乱，就像是他的心绪一般。

    nbsp他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吾儿定要通经致仕，可此刻新墨覆盖旧痕，他忽然觉得可以长喘了口气……

    nbsp原来人生不必只有一条逼仄的狭路。

    nbsp烛台投下的影子在每个人身后拉得很长，那些影子交错叠在墙上，竟分不清哪个是文人哪个是武夫，哪个来自钟鸣鼎食之家，哪个起于陇亩之间。

    nbsp没有欢呼，没有逢迎，所有人在沉默中，似乎听见了冰层碎裂的巨响。

    nbsp那不是改朝换代的喧嚣，而是一种更深沉的崩塌！

    nbsp某些根植于血脉的东西，正在死去，而另一些从未有过的东西，正带着刺痛的新生，在血色昏暗之中苏醒。

    nbsp当第一缕晨光割透窗棂时，交融在一起的影子淡去，他们发现彼此眼里有相同的水光。

    nbsp不单纯是感动，更像是长久困于暗室的人，突然看见朝阳时，那种生理性的流泪。

    nbsp庞统站起身，张辽也跟着站了起来，许褚，郝昭，坐在厅脚的文吏，值守在四周的护卫……

    nbsp他们看着斐潜，聚集在厅中，然后拜倒在地。

    nbsp他们不完全是在拜斐潜这个人，而更多的是拜斐潜所带来的那些新的气息，新的华光！

    nbsp臣庞统……

    nbsp臣张辽……

    nbsp臣……

    nbsp随主公骥尾，赴汤蹈火，在所不辞！

    喜欢。

第3750章 北风[2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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