路西法·418[2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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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时，我提着竹篮往客栈走。篮子把手被摩挲得温润光滑，仿佛还带着老人掌心的温度。路过村口的老磨坊，看见吱呀作响的木轮正把溪水扬成碎金，突然想起母亲总说我34;不会享福34;。可享福究竟是什么呢？是超市里剥好的毛豆米，还是指尖沾着的豆荚清香？是机器流水线的完美品控，还是竹篾在指间游走的踏实？

    nbsp去年冬天疫情最严重的时候，我被困在出租屋里。小区封闭的第二天，冰箱就空了。正对着空荡荡的橱柜发愁，突然听见敲门声。透过猫眼一看，是隔壁的独居老人。她隔着防盗门递过来一袋青菜，塑料袋上还沾着湿漉漉的泥土：34;我在阳台花盆里种的，够咱俩吃几天。34;

    nbsp后来才知道，老人的儿子原本要接她去国外过年，机票都订好了。疫情暴发后，儿子每天打电话催她想办法离开，她却总说34;这样也很好34;。34;年轻时在纺织厂当挡车工，三班倒都熬过来了，现在不过是少出门几天。34;她一边教我用酒精给蔬菜消毒，一边絮絮叨叨地说，34;你看这青菜，籽是去年从老家带来的，土是楼下花坛挖的，花盆是捡的油漆桶。本来想着过年给儿子尝尝鲜，现在咱俩吃，这样也很好。34;

    nbsp那段日子，我们每天隔着门交换食材。她教我用面粉做手擀面，我教她用手机抢购物资。有天深夜，我被隔壁的咳嗽声惊醒，想起老人有哮喘病史，吓得一夜没睡。天刚亮就敲响她的门，看见她正站在阳台上浇花。晨曦中的青菜挂着露珠，在寒风里舒展着嫩绿的叶片，老人的脸在雾气中显得格外红润。

    nbsp34;我以为您不舒服。34;我抚着胸口说。她笑着指了指花盆里的蒜苗：34;半夜渴醒了，看见它们冻得打蔫，就起来浇点水。你看这小葱，昨天还黄不拉几的，浇点水又活过来了。人啊，就跟这菜似的，受点冻不算啥，这样也很好。34;

    nbsp解封那天，我去给老人送口罩，看见她正在整理行李。34;儿子非让我过去，说国外安全。34;她把一盆长得最旺的青菜装进纸箱，34;这菜你帮我带着，到了那边想吃口新鲜的都难。34;电梯门关上的瞬间，我看见她站在楼道里挥手，晨光在她花白的头发上镀了层金边，像极了村口老磨坊扬起的碎金。

    nbsp今年春天，我收到老人从国外寄来的包裹。里面没有名贵特产，只有一小袋饱满的青菜籽，还有一张字条：34;这边的菜都是转基因，还是老家的籽种着放心。阳台要是有空地，种种看，这样也很好。34;

    nbsp此刻，厨房里飘起毛豆烧鸡的香气。母亲站在灶台边翻炒，鬓角的白发在蒸汽中若隐若现。我把剥好的毛豆倒进去，青绿色的豆瓣在油锅里滋滋作响。34;其实手工剥的是好吃点。34;母亲突然说，锅铲碰撞铁锅的声音里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。

    nbsp窗外的月光爬上竹篮，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影。我想起皖南老人的竹编，想起隔离时的青菜，想起漂洋过海的菜籽。原来生活从来没有标准答案，就像毛豆可以买剥好的，也可以亲手掐开；竹篮可以机器生产，也可以指尖编织；日子可以追求完美，也可以接纳缺憾。

    nbsp就像此刻，母亲的唠叨声、铁锅的滋滋声、窗外的虫鸣声交织在一起，或许不够精致，不够高效，不够符合世俗意义上的34;成功标准34;，但这样也很好。真的，这样就很好。

    喜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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