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9章 语言的艺术[2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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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p老王顿时面如土色，小十三则默默往旁边挪了两步，和他划清界限。

    nbsp周桐踏入曹府大门时，晨光正好穿过庭院里的梧桐树，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。

    nbsp他揉了揉还有些发酸的肩膀——至于是为什么酸，嗯，各位您细品。

    nbsp34;周大人到——34;门房高声通报。

    nbsp话音未落，曹政就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从正厅窜了出来。他穿着件皱巴巴的官袍，眼下挂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，手里还攥着半截毛笔，墨汁沾了满手。

    nbsp34;老弟！你可算来了！34;曹政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，一把抓住周桐的手臂，34;来来来，看看我熬了一宿写的折子！34;

    nbsp周桐被他拽得一个踉跄，差点踩到自己的衣摆。他无奈地朝身后摆摆手，示意老王他们先去偏厅休息，自己则被曹政连拖带拽地拉进了书房。

    nbsp书房里一片狼藉。地上散落着揉皱的纸团，桌上堆着翻开的典籍，砚台里的墨已经干涸，旁边还放着半碗已经凉透的参汤。

    nbsp曹政像个献宝的孩子似的，从案几上捧起一本装帧考究的奏折，小心翼翼地递给周桐。

    nbsp34;你看看，这样写行不行？34;曹政搓着手，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，34;我可是把《文心雕龙》都翻烂了！34;

    nbsp周桐接过奏折，入手沉甸甸的。他掀开第一页，只见上面用工整的馆阁体写着：

    nbsp《为呈报研制琉璃新法事》

    nbsp臣曹政谨奏：窃惟圣朝以仁孝治天下，重农恤商，凡有益于民生者，无不悉心讲求。臣自莅任以来，夙夜忧勤，惟恐有负圣恩...

    nbsp周桐一目十行地往下看，嘴角不自觉地上扬。

    nbsp曹政这老狐狸，文笔当真了得。折子从去年偶遇江南商队说起，详细描述了商人们如何哄抬琉璃价格，百姓如何被盘剥，读来令人义愤填膺。接着笔锋一转，写到自己如何34;痛心疾首34;，如何34;寝食难安34;，终于下定决心要破解这34;劳民伤财34;的琉璃之谜。

    nbsp34;...臣遂与桃城县令周桐密议，共谋破解之法。周桐者，少年英才，尤擅格物;

    nbsp周桐看到这里，忍不住笑出声：34;曹老哥，你这把我夸得，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。34;

    nbsp曹政嘿嘿一笑，凑过来指着那段文字：34;这里得突出你的功劳，不然朝廷怎么会重视？再说了;他压低声音，34;咱们不是说好了吗？这事得把你抬出来，日后才好办事。34;

    nbsp周桐点点头，继续往下看。接下来的部分才是重头戏——琉璃的研制过程。曹政写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，什么34;砂石筛选九遍34;，什么34;特制铁筛三十六孔34;，连用什么材质的扫帚扫沙子都写得清清楚楚。

    nbsp火候控制那段更是夸张，不仅详细描述了各种温度下的火焰颜色，还杜撰了一套34;阴阳五行34;的控温理论，看得周桐直咂舌。

    nbsp34;...臣等屡试屡败，炸炉七次，伤者十余。尤以第四次为甚，炉膛崩裂，烈焰冲天，周桐亲率众人扑救，衣袍尽焚;

    nbsp周桐挑眉：34;我们什么时候炸过炉？34;

    nbsp曹政挤眉弄眼：34;艺术加工，艺术加工。不写得艰难点，怎么显得咱们功劳大？34;他指着另一段，34;你看这里，我还特意加了几句39;天佑大顺39;、39;皇恩浩荡39;之类的，保准皇上看了龙颜大悦。34;

    nbsp周桐摇头失笑，翻到最后的附件部分。这里才是真正的技术核心——琉璃的制作方法。但见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材料的配比、工序的详细步骤，乍一看极为详尽，实则关键处都被巧妙地模糊处理了。

    nbsp从选砂需用nbsp“春江水底之石英砂，经三日清水浸泡、七遍细绢过滤”，到筛砂工具需nbsp“楠木为框、蚕丝为网，网眼细如发丝”。

    nbsp从火候控制要nbsp“初用松柴引火，待炉温至‘蟹眼沸时换栗炭，烧足十二个时辰”

    nbsp到配料比例需nbsp“每百斤砂配碱十五斤、铅粉三两，必用骨尺称量，差一钱则废……”

    nbsp34;砂石三份，碱粉一份;周桐轻声念道，突然顿住，34;等等，这39;碱粉39;你写的39;取昆仑山之阳，晨露未曦时采之39;？34;

    nbsp曹政得意地捋着胡须：34;怎么样？我特意查了《百草纲目》，昆仑山确实产碱，但具体是哪一种，怎么提取，我可一个字没提。34;

    nbsp周桐忍俊不禁：34;那火候这段呢？39;观天象而定，顺四时之变39;？34;

    nbsp34;嘿嘿，玄之又玄，众妙之门。34;曹政摇头晃脑，34;让他们猜去吧！34;

    nbsp两人正说着，老王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：34;少爷，曹大人，下人说早膳备好了;他的目光落在周桐手中的奏折上，顿时眼睛一亮，34;这就是要给朝廷的折子？34;

    nbsp曹政招招手：34;来来来，老王也看看。你是老人了，给提提意见。34;

    nbsp老王受宠若惊地接过奏折，眯起老眼仔细阅读。只见他越看眼睛瞪得越大，读到炸炉那段时，甚至倒吸一口凉气。

    nbsp“这……nbsp这写得比老奴烧窑的方子还细！要不是事先知道，真要被大人这‘炸炉七次给感动得掉眼泪了！”

    nbsp曹政得意地捋着胡子，用手指叩了叩折子：“这就叫语言的艺术！既要让上面知道咱们不容易，又得显得这法子珍贵nbsp——nbsp你以为那些阁老会细看炼制步骤？他们只认‘艰辛二字！”

    nbsp他突然压低声音，“我还在末尾加了句‘此物虽利，若流入市井恐再起哄抢，臣恳请陛下将其收归官营——nbsp怎么样，够不够周全？”

    nbsp周桐看着那卷天花乱坠的折子，终于明白为何曹政能在红城混得风生水起nbsp——nbsp这揣度上意的本事，确实是门硬功夫。他拱手笑道：“老哥这手笔，在下佩服。”

    nbsp曹政哈哈大笑，将折子仔细卷起：“走，陪我去趟衙门，这折子得赶紧誊抄上奏！”

    喜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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