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0.朝花夕拾[2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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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水的教学技术相当高超。正儿八经地将婧水所言内容通通做了一遍。虽然动作略有些搞笑，但还真有些许“世外高人”的味道。

    婧水又道：“不错，学得挺，看来我教学技术很是高超。咳咳，既然你已学会了运气，现在，把理论落实为实际的机会便到了。唔，你可以试试，能否通过运气做到御风飞行。”

    永乐点了点头，昂首看着婧水，似乎在等待她下一步的指示。

    “看我干嘛？刚出窝的鸟怎么学飞的？从高处跳下去便会飞了。以此类推，人只有在绝境之时，才能激发自己的最大潜能。故而，你现在从这里跳下去，便可学会御风飞行了。”婧水颇为自信地道，“当然，你也不用害怕，为师我法力无边，自是有办法护你周全，你若真没飞起来，我也会接住你的！”

    永乐满头黑线，觉得婧水这番理论着实有些扯淡。人是人，鸟是鸟，二者怎能混为一谈。但即便觉得她在胡扯，他还是慢慢走至房缘。

    这里并不高，大概三丈多吧。已是正午，炙热的阳光烘烤着大地，周边一切被照得白花花的，有些刺眼。街上来往的游人并不多。

    咳咳，还好街上来往的游人并不多。

    婧水清了清嗓子，继续道：“俗话，万事开头难。第一次往下跳时，心生恐惧是正常的。但多跳跳，就不会害怕了。闭上眼睛，想象自己是只鸟，往下跳便行了。”

    永乐无可奈何地看了一眼婧水，沉了口气，略作犹豫，往下纵身一跃。

    红色的衣衫被金的光、暖的风微微扰动。瘦削的身子像着了火的流星一般，直直下坠。

    他回忆了一下婧水方才那些“理论”，努力想要运气。可时间容不得他多做思索，血红的衣摆即将飘然至地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不飞啊？！”婧水冲他喊了一句，接着催动神力向下飞去，欲在他落地之前接住他的身子。

    然，那时的婧水本来就修为不佳，又被封住了八成修为。情急之下，手脚乱成一团，竟然忘记了如何御风飞行。

    于是，婧水也随永乐做起了自由落体运动。

    于是，永乐不仅摔到了地地上，还惨兮兮地变成了婧水的肉垫。

    永乐疼得龇牙咧嘴，眉毛凝成了一团。身上多处擦伤，鲜红的血涌了出来，与红色的衣衫融为一体。

    “师……师父，你好重……啊……”永乐用微弱的声音道，薄薄的丹唇上沾着绯红的血，“还……还有，师父，你这儿怎么这么软啊……”

    婧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像弹簧一样自永乐身上弹了起来，脸上浮现一丝异色，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男装以及微微隆起的胸部，故作镇定地道：“咳咳，这个地方软，不是很正常吗。咳咳，你多吃点，长点肉，自然也就软了。”

    永乐从地上慢慢坐了起来，喘了几口气，哭笑不得地道：“那我是得吃多胖。”

    暗黄的皮肤像晚秋时节即将入土的叶，细瘦的胳膊如同北风之中颤巍巍的树枝，随时都有被风折断的危险。

    婧水略有些愧疚，低下头，踟蹰了一会儿，道：“咳咳，为师没接住你。”

    永乐再次哭笑不得地道：“哦，没事。”

    婧水讪笑。觉得眼前这孩太过懂事，懂事得有点过分。

    但她还是觉得自己有些丢人。思索片刻，决定做些弥补。便闭上了眼睛，努力催动仅剩的两层神力。

    银色的光点汇聚成型，与金色的阳光相交相织，如日月相映。周边气流微微涌动，如汩汩溪流。

    “师父，您这是干什么……”

    婧水边施法，边自得地道：“莫急。等会儿你便知晓了。”

    豆大的汗珠晶莹剔透，如玲珑水晶。笼罩着她洁白光滑的额头。

    被青色衣袖遮挡住的手臂，在神力的包裹下恢复了原形。龙鳞密密麻麻整整齐齐地排布成一行一列，流光而溢彩。

    十片龙鳞被她用法力卸了下来。胳膊上被拔掉龙鳞的地方，有血涌出，在雪白的肌肤上开出了朵朵绚烂的玫瑰花。

    十片龙鳞在银色的神力中飘荡着，翩翩然，悠悠然，如浮在水面上的落花。慢慢地，渐渐地，龙鳞在银光之中，被碾碎成了粉末，变成无数个光点，旋舞在风里，飘散在空中。

    婧水凝起了眉头，青丝被汗水浸透。脖子上的青筋因为疼痛而凸现出来，被银光缠绕着的双臂不停颤抖。

    银光汇聚成一团，如泉水一般流入了永乐胸口。柔和的光晕散布于四周，如水中之月、镜中之火散发出的光影。柔和，而又美好。

    “师父，你……”永乐有些不知所措，不知道婧水到底想干什么。

    “马上就好！”

    最后一道银光打入永乐体内后，婧水长吁了口气。青丝垂落，飘飘衣衫乖顺地贴在身子上。斑斑血迹落在了衣袖上，如同红色的野花开在绿草如茵的坡地上。

    “唔，我将我十个很宝贵的宝贝打入了你的三魂七魄之中。以后你有危险，为师便能感应到了。”唔，其实也不是多宝贵。虽龙鳞在六界确实非常贵重，但对她而言却并非如此。龙鳞的功能相当强大，可当药引，可当武器，甚至可以修复残缺的魂魄，用处颇多，是以在六界珍贵得很。但毕竟物以稀为贵，她满身都是龙鳞，自然不觉得它珍贵。

    人有三魂和七魄。她用术法将自己的龙鳞融入了他的每一魂每一魄中。这样，以后他面临大难、生命垂危之际，她便可感应到了。

    “师父，你的手……怎么了……”永乐指了指青色长袖上的点点血迹，嘟哝道。右手紧紧地拽着衣摆，指甲有些泛白，似乎有点紧张。

    “俗话的好，红花配绿草。我觉得这青衣委实难看。便在上面变出了些许红色的花纹来。怎么样，不错吧。”婧水“哈哈”笑道，边边转了一圈。

    “师父，那你能把你的胳膊借我看看吗。”永乐可没那么容易被唬住。

    “当然不行了。人之发肤，受之于父母。岂能轻易让别人见到。”婧水脸不红心不跳地胡扯道。

    永乐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静默了良久，永乐又道：“师父，你要不要去下药店？”

    婧水：“我去药店干嘛？带你看病吗？难道你生病了？”

    “不不……我没病……”

    又静默了良久。永乐：“师父你那十件很宝贵的宝贝究竟是什么？”

    婧水眨了眨眼，故作神秘道：“天机不可泄露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回忆辗转来回。四千年前的记忆在脑海中一遍遍重复。天上的桃花旋舞着，幽幽的香气随风漂泊。

    未到弱冠之年，他便早早逝去。魂飞魄散，灰飞烟灭，连渣渣都不剩。墓碑里并没有尸身，只有他生前的一些衣物，以及一个竹筒娃娃。那是婧水过生辰时，他送给她的礼物。

    那个竹筒娃娃，是他自己做的。娃娃的面貌与婧水一模一样，身上还穿着大红色的婚裙。

    婧水记得，当时她收到这个娃娃时，颇有些震惊。不止是震惊其精湛的雕工和细致的制作，更是惊叹它身上的婚裙。

    她记得她了句：“这娃娃长得和我还真像。看来，你是以我为模板刻的。然，为师一谦谦君子，你为何要给它穿裙子？”她在人间历练时，素来是以男儿身示人的。

    却不想永乐坏笑道：“师父当初，不也曾经给我穿过花裙子、扎过花辫子？”

    “为师清心寡欲，何故给我穿嫁衣？”咳咳，其实，她觉得她应该，为师初出茅庐，连相公长啥样都不知道，何故穿嫁衣。

    “因为我给娃娃做衣服时，只有红色的布了。”

    婧水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他亡故之后，她将那个娃娃埋在了石碑之下。相处的时间不到十年，感情自然不会有多深。毕竟十年时间对于拥有无尽寿命的神来，不过朝花夕落，弹指挥间。只是不能重来，只是永远不再，才会顿生出些许感慨。

    白发人送黑发人？

    咳咳，不准确，她头发不白。

    男大当婚女大当嫁？总会想起那个身着嫁衣的竹筒娃娃，以及送那个娃娃的少年。

    记忆沉睡在花瓣之下，沉封在凉凉如水的夜幕之中。四千年晃过，有些回忆已经残缺，有些片段已经模糊。

    他是个好孩子。只可惜命短了些。

    月色朦胧，云烟缭绕。清冷的晚风在夜幕上激起了万顷涟漪。婧水摸了摸墓碑，轻轻起身，头发随风微动，衣袖仿佛被落英染成了灼灼桃色。

    转身离去。碧波上的莲叶默默垂首，莲叶下的碧波浅浅吟唱。

    记忆不是现实，但现实会变成记忆。桃花与桃香，回忆与往昔，春夏与秋冬，会变成慢慢逝去的背影，在桃林之中不见踪影，在岁月的巨浪中失了联系。

    于是，他的背影，在时光之海中，慢慢逝去。她的背影，在桃林之中，在碧波之旁，越来越，直至逝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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